3.25 与贴瓷砖艺术
去年我的生活里的一件大事就是装修了自己的房子，基本上每个周末都在忙这个事，期间有一些感触和思考，跟大家分享一下。
关于这个标题，致敬名作《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我认为在接触到一个全新领域的知识时，我们总是倾向于把新知识类比到我们现有的知识体系中去相互对照，从而确定新知识的坐标。我在装修过程中就是这样，在思考装修过程的问题时，我时常把装修的过程类比到我们互联网项目的推进，产生了很多的思考。我发现 3.25 这个阿里创造出来的具象的数字最能代表互联网项目管理和团队管理的精神和文化，所以就起了这样一个标题。
先说一下我的房子的基本情况。房子位于上海，是房龄10年的二手拆迁安置房，房东没住过，过去N 年一直是租客住，基本是毛坯状态，但是比毛坯更脏，具体情况可以看下面的视频。面积大概是 87 平，房型两室一厅，南北通透，二楼，大概是3月下旬开始到9月基本结束。
装修是一个非常烦的事情，尤其是第一次装修，一般刚开始预期都非常高，在过程中不断受挫，逐渐降低预期，最后得过且过，甚至破罐子破摔。根据我自己装修的经历和网上其他人的分享，我发现装修的过程其实有非常大的改善空间，我(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时常想，如果类比到我们互联网项目的开发模式中去推进装修这个项目，会是什么样子的。
PRD 和 UX 阶段
角色：PM、UX、UI
PM 当然就是业主自己了，UX/UI 在这一阶段也是自己，这一阶段需要我们确定以下几个点：
- 功能 —— 是否改原有户型，卫生间、厨房、餐厅等功能布局，一些功能是否需要（新风、地暖、中央空调、家庭影院、全屋智能等）
- 综合考虑当下的生活习惯和未来的生活场景，功能决定了技术方案和预算。比如全屋智能，到底什么场景需要智能？
- 预算 ——
- 装修公司、全屋定制、窗户、灯光、地暖、新风、中央空调、地板、家具等等，可以根据网上的一些价格大概估计一下，酌情增减
- 风格 —— 日式、美式、北欧、工业、英式等等
- 风格主要考虑个人喜好，我的建议是不必强行套风格，不要不伦不类很难看就行，因为舒服最重要
这一阶段更像是项目的 kick off 阶段，调研工作比较多，调研越细致，后期技术方案和开发阶段越顺利。但是这一阶段的难点在于，首次装修的业主没有任何经验，设想一下一个没有任何互联网产品经验也没有任何开发经验的“产品经理”，需要在一两个月紧急自学后主导推进一个完整项目的开发，中间涉及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大大小小的专业或者不专业的你完全不熟悉的技术团队。
注意这一阶段不一定需要完全定稿，PRD 和 UX 可以在跟设计团队讨论的过程中逐步确立，可以找 N 家装修公司，装修公司一般是免费量房出设计方案，你可以根据这些设计方案来逐步修正你的想法，这个过程不要因为白嫖不好意思，因为你是出卖了自己的隐私信息来换这些设计方案的(所以可以考虑办一张临时电话卡)。
另外推荐一套书：《小家越住越大》，一共三册，作者是万科的室内设计师，阅读过程中可以给你很多灵感。
App 推荐好好住，比住小帮好用。
选择技术方案/选择外包团队
- 装修公司
- 半包 —— 包工和部分料，不包主材
- 全包 —— 所有的都包含，不包括家具、家电
- 清包 —— 自己做包工头
一个坑：所有的装修公司都是外包性质的，基本运营流程是通过广告投放获取线索，电话联系你安排设计师免费量房出设计方案，低价+各种话术诱使客户签单，实际装修工作外包给装修队，装修队入场后工长跟客户索要增项，增项没有上限。参考文章：https://www.huxiu.com/article/483202.html
装修公司的所谓设计师其实更偏向于销售角色，业绩根据做了多少单来衡量，因此不对施工效果负责，设计师甚至不怎么去工地，一般也就去个六七次。相比之下，独立设计师更爱惜自己的羽毛。
一条冷知识：据说一条装修线索的价格是大约 3000 元，可能这就是我们公司做住小帮的原因
Good Case: 铁锤行动
选择装修公司以及全屋定制等，非常类似于招聘，其解决的核心问题非常类似：如何在给定的时间范围内，判断一个候选人是否有资格承担项目/团队的职责。但是可惜的是，大部分情况下，你不能直接与你的候选人对话，即使可以你也不能让他现场给你贴瓷砖来看看，一来不现实，二来你也不懂。当然所有的装修公司都有一个环节，叫做工艺展示，静态展示他们公司使用的技术，其实这些工艺各大公司大同小异。类比到招聘中：二分查找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不能证明候选人能胜任。
怎么才能识别呢？参考我们面试的经验，可以问过往项目经验，问技术细节，问解决过什么难题，另外一个优势是，可以参观工地（虽然具体工艺看也看不懂，但是可以看看工人的素质和管理水平）。一个误区是规模大≠靠谱，规模大更可能是因为套路成熟，或者是巨量引擎的 KA，但是就实际进你家门施工的工人来说，其实跟小公司一样都是同一批工人。
个人更建议选择装修过的熟人推荐的装修公司。口碑导向型的装修公司比销售导向型装修公司靠谱，我选择的装修公司就是熟人推荐的，老板是做木工出身，工人大多是他自己的老乡，他自己经常跑工地，有一些简单的事情自己上手，过程中没有任何增项。
- 设计师
- 设计师按照平方收费，一般装修公司有设计师，设计费很便宜，一平在 100-200 左右，算下来还会打个折，但是如上所述，价值不高。独立设计师一般成本都挺高的，300-400/平，300*90 = 27000，这个价格可以装新风+中央空调了
- 监理
Nice to have， 威慑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监理一般按次数在某些特定工序结束后上门验收，比如上门八次收费大约5-6k。有监理的工地，工人会更认真一些，因为如果监理发现问题会让他返工。
- 主材选择
- 相信现代工业生产线的品控和大厂的售后
- 找到销售渠道的漏洞：代工厂/渠道商/代理商/外贸
- 感受一下远超你预算的东西，然后忍痛含泪找平替，🌰：喜盈门里看看 5000+/平 的地板
- 除了甲醛，还需要关注 tvoc，但是我不知道怎么选择…… 只能说相信大厂了
这一阶段结束后，风格、施工方案和预算就基本确定了，后面再改方案就属于开发阶段改 PRD 了。主材可以在开发阶段再确定，但是注意时间，有的主材如地板可能要提前一个月预定，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工期。
开发阶段
- 开发周期一般在 3-6 个月，期间是多个工种的协同配合，包括水电工、泥工、木工、油漆工等等，俗称“水电木瓦油”，期间还有其他的团队需要对接，比如装窗户、门、全屋定制、新风、地暖、中央空调、地板、窗帘等都是单独的团队，具体顺序就不说了，网上都有。介绍一下开发模式吧。
开发模式
上面说过，装修公司拿到单子后，会把这个单子外包给装修队，一般来说这是一个由同乡、亲戚、朋友组成的松散甚至临时的小团体，他们的赚钱方式是接各个装修公司给他们派的单子。唯一从头至尾跟进这个项目的是工长，相当于技术 owner，或者说外包团队的负责人。而后面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这个松散甚至临时的团队，这个团队没有价值观，也无所谓管理，甚至这个组织都只是临时组起来的，他只是做完一家赚一家的钱，做完散伙。而从工人的角度来说，他给你做得再怎么好，也只能按照一天 500 或者一平方 80 来结算，没有动力给你做好。
为什么会有增项
还记得么，装修公司是以低价签单的，那么装修公司给外包团队的钱也就不高，但是外包团队想赚钱，就只好跟业主要钱了，这就是增项出现的动机。另外由于跟装修公司的合同不可能所有细节都面面俱到，因此工长就会找到各种漏洞要求加钱，有合理的也有不合理的，这是增项出现的条件。
拿我们自己的项目开发为例，一个项目开发当然只做 PRD （合同）已经确定的内容，这之外的部分是不做的，如果一定要做，那么作为外包团队要加钱也无可厚非。但是问题在于 PRD （合同）上没有写明的细节是否都要加钱呢？如果 PRD （合同）本身就有问题呢？还记得么，设计师的目标是低价签单，为了低价，很多设计师会故意少算项目和工量，比如本应该是 1000m 的电线，只给你估 300m，本应该包下水管，PRD 里不列。
当然有一些恶意少算漏算是可以在签合同前规避的，这需要你前期做好功课+仔细比对。
但是还有一些是无法规避的，可能是你也没想清楚的，比如有一些需要特殊工艺的地方，工人也会说要加钱，比如下面这种六角砖拼接地板。
更深层的原因是，外包团队跟产品经理的目标并不一致，他希望又快又省地把项目做完，拿更多的钱走人。你希望他认真负责地把每一个细节做好，并且不跟你要更多的钱。这就决定了，很多细节的处理完全取决于工人的责任心和自驱力。
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 接口
施工过程中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在于“接口”，地面找平与瓷砖/地板的接口、瓷砖与美缝、地面与墙面的接口、墙面与门、墙面与开关/插座/水管的接口、墙面与吊顶的接口等等，凡是涉及到两个工种、工序的地方，都容易出问题。原因在于团队没有做好沟通，也没有提前 review PRD和技术方案，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施工，理解不一样的时候就出问题。
类比到我们的开发中，前后端没有接口文档也没有对齐字段，分别开发，最终结果肯定是💥。
- 新工艺
此外如果你在装修过程中要用到不那么普遍使用的工艺，那么还需要你尽可能多得去了解一下这个工艺的细节，并且与工长和工人充分沟通，否则工人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去做也很容易出问题，毕竟装修行业没有开源社区可供 copy and paste。此外工人的经验也可能给你一些启发，有的新工艺虽然好看，但是可能并不实用，甚至后期维护可能出现质量隐患。
- 复杂工艺
这个很好理解， 装修本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项目 x 非常不靠谱的团队，因此如非必要，不要人为增加复杂度，复杂工艺就如同编程中的复杂动画一样，非常容易出错，如果一定要做，建议自己学会，盯紧工人。
冷知识：装修中最好的工人不是老师傅，也不是年轻人，而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因为老师傅变油腻了，而且年纪大了不愿意学新技术。年轻人则没经验。
一个建议：如果你觉得一个师傅非常不靠谱，建议直接请走，否则后患无穷。有很多师傅沾染了一些“阿Q式的狡猾”，跟他们打交道真的非常痛苦。
理想的装修团队和工作方式
可能是“孕妇效应”吧，我在装修的过程中发现 Twitter 上很多人也都在装修，其中嘴最碎的当属著名独立开发者 Baye，他的很多吐槽非常有代表性。
我以为我之所以装修的过程中遇到这么多乱象，是因为我给的钱不够，后来看到 Baye 溢价50%甚至更多都没有得到更好的服务，我就释然了。
再后来在 Twitter 上看到了“草台班子理论”，我深以为然，我觉得装修的过程就非常准确地印证了这个理论：一切光鲜靓丽的背后都是草草了事应付出来的草台，只不过包装了一个华丽的外衣罢了，走进了仔细一看，华丽的外衣上面爬满了虱子。
所以悲观一点想，也许铁锤行动和住小帮也都一样。
但是往乐观的方向考虑呢，如今天下苦装修公司久已，既然有人愿意溢价50%来得到更优秀的服务，那未来肯定会出现一个用现代的管理方式打造的效率和质量都能保障的高水平团队，虽然有较高的溢价，但是可以满足市场的呼唤，这就是机会。
【真·职场模拟器】这里大家可以考虑一下，一个理想的团队应该是什么样的？如果让你去打造一个不“草台”的班子，你会怎么做
- 这个团队要解决什么问题？使命和愿景是什么，或者，是否需要使命和愿景
- 这个团队的价值观应该是什么样的
- 如何让团队成员认同你的价值观
- 会用 3.25 与 361 的制度么
- 需要什么样的成员，成员在这个团队里付出更多的动力是什么
- 如何让团队成员更主动地为团队的使命和愿景努力
- 如何保持团队成员的稳定/新加入的成员如何成长
- 团队如何扩大规模
- 如何让市场认同你的团队
- 你的团队的护城河/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 如何保持竞争力不随时间消退
- 如何定价才能收回成本、市场能否接受 ……
质量和污染
关于质量，虽然很草台，但是其实装修公司都有售后，质量问题质保N年，隐蔽工程质保20-50-终生不等。其实也可以看得出来，水电这种隐蔽工程基本是不容易出问题，无需太过操心这一点。我没找过售后，但是我相信真正找到售后的时候，也是需要一顿扯皮的……
冷知识：水管的质保是水管官方提供的，不是装修公司提供的。
关于污染，我目前关注了两个指标，甲醛和 tVOC，目前我家甲醛含量很低，但是 tVOC 很高，我尝试了通风、活性炭、植物等多种方式，但是效果均不理想。具体来说，通风>植物>活性炭，停止通风之后立马就会上升，植物效果比较慢也比较差，而活性炭几乎没效果。我这个周末请了专业的团队来治理，但是不确定靠不靠谱。待续……
最后
装修就是妥协的艺术，初始的设想很美好，后期需要根据现场情况不断做调整，初始的设想越充分，后期的workaround越少。我的建议是大家可以多看看装修翻车的案例，多做 case study，好的装修千篇一律，差的装修千奇百怪。
-- The End --